文艺复兴时的意大利有个叫Michelangelo的怪人。《英雄传》里说他是个身行佝偻、行为邋遢、内心孤独的天才。有一天，他寻到一块8英尺高的大理石，然后，把自己和石头关进了房间。面对巨石独坐。一个名声显赫的贵族来拜访他，见此请情景，就问他在做什么，Michelangelo简略地答道：I’m working。这里的“Working”来不同于一般的“工作”之意。大师之所以称之为大师，是因为心灵的世界不同于任何凡人，冥想亦是工作。能达到此境界的人，才会有“创世纪”的力量。在这样与巨石相视而坐3个月后，那石头变成了“大卫”。

 

Nietsche的超人哲学和强权意志在短短几年内便武装起了德意志人的精神和头脑。二十世纪的两次人类史上的人为浩劫，使德意志帝国灰飞烟灭，而Nietsche的哲学由国学变为伪学，其本人也曾一度被埋葬在历史最不起眼的角落。哲人命运的尴尬并不是因为他的思想造成的，而是因为被少数别有用心者误读了。有此使我们想到哲人最出的忠告：“首先得要有一百年的心理和艺术的训练，我的日尔曼先生们！”哲人的黑色预言听起来傲慢无比，却准确地道出了历史的真相。无人为哲人的思考忍受这百年锤炼，也无人能穿越时间能穿越时间厚重的尘埃与哲人的灵魂相通：如今我们感慨历史之剑及时劈开了人间正道，但也感慨历史之雾曾遮蔽了多少人的双眼。后者无疑是令人遗憾的，悲剧就从这里诞生了。

 

上述两例只为说明一点。人的确是有主观意识的高级动物，但如何让自己的思想上升到一个可以俯瞰自己言行的高度，用理性的目光透过世事的现象看到了本质，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想人人都会，想当然，想其所以，想我怎样，他人如何如何。这样的思维是虚的不重实质的、形式上的。就好比真正的绅士风度是内在的涵养，抽雪茄、穿礼服的沐猴而冠的做法是成不了绅士的。艺术可以仅仅凭借想来完成么？可以仅仅凭借描摹外型就成为艺术家么？ 印随是较底等动物的行为，而人类有一种行为是学习。学习是需要意识的，需要思考的。

 

梭罗把文学和艺术称之为人类最美好最值得纪念的举动。我不懂艺术，又不精通文学，但是我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既然文学与艺术中的许多东西都是相通的。作家在虚构中刻画形象正如艺术家们创造出那些展现美的氛围和媒体。因此，如果单靠想不能赋予一件艺术品的艺术生命，那么一部文学作品的生命，也不是通过想来完成的。

 

低级的感性认识只会造成错误的思维模式。一个人如此，尚有情可原，倘若一个民族都形成了这种思维模式。那注定将导致一种灾难。德意志民族二十世纪的伤口又岂是用泪水就能抹平的？如今再看看我们当代热衷于写作的朋友们。

 

我认为凡是经常写字、喜欢写字的人，都是思想有相对独立个性的人，而写作出了问题根源就在于思想。

 

普鲁斯特认为当代人们越来越倾向于不费力的阅读。既选择那些字句浅显、中心通俗易懂的小说。而《追忆似水年华》这样的意识流长篇等发人深思、需要足够耐心去漫漫咀嚼的作品已几乎无人问津了。因为，时代在发展，生活节奏日渐加快，人们无暇花费大量的时间思考诸多问题了，这也就必然会造成了我们心里对物质和精神的追求失衡的状态。对事物思考的少，对其理解就不会透彻，导致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量去驾御物质潮水汹涌带来的种种矛盾，所以迷失在汪洋的孤岛。大多数时间，我们只是躲进自己的世界做梦、幻想，在脑海中虚构自己的光荣，而笔下流露的”美言佳句”丝毫彰显不出思考的智慧。因为想可以愉心，而思考劳心。趋利弊害的本性使我们不敢忍受孤独而是模拟孤独，不敢经历伤痛而是伪造痛苦。妄想通过一些行文上的倾诉找到精神寄托。思维和心理上的宏观的空虚，造成了我们沉溺于只注重营造微观气氛的旋涡里。

这样的写作是形式上的，而对这样的风格过度迷恋，会不会造成我们的思维变得重行式的华美而轻实质的意境呢？我想时下的人们几乎很难体会卡西莫多丑陋外表下隐藏的一颗纯洁神圣的心，看到《沙翁情史》的悲剧也已很难在心中引起震撼。文学上的深层次的东西只能去感觉去领悟，而不能去判断去分析。如今的青年作家或是青年读者，似乎连判断、分析的精力都消灭殆尽。这是一件很痛心的事情。

 

我希望我们学会思考。重新审视自己。我们可以用文字来虚构，但要给它注入灵动的思想；我们可以造势，但不应盲目码字；我们可以为赋新词强说愁，但要首先知道它的价值有多大，我们对它的理解又有多深刻。很多问题的出现，不是我们阅历不够，不是我们能力有限，只是我们思考的太少了。

 

很久以前阅读过一个同龄人的若干作品。其中语言华丽、意象朦胧、拟渝颓废、结构凌乱。字里行间无非是痛苦、哀伤、忧愁、孤单等灰色词语，这样的作品一乍眼看很新鲜，但看过一篇以上，其中的思维模式就可以预见了。

 

一些人总是用形式、语言的小创意来遮掩内在的平庸。越丑陋的人越浓装艳抹、披金戴银，而维纳斯半裸的胴体、蒙娜利沙平淡的微笑却堪称艺术珍品。美丽的女人素面朝天，深广的湖泊波澜不惊，至上的武术博大精深。同样，用心著写的文章看试简单，但可以不断挖掘、不断品味。好似一壶陈年的酒，时光愈流失愈香满口。

 

想写一篇如酒的文章，下笔前必有所思，这所思源自现实的经历、见闻、感受。人人都知道。每个人的所思都是相互独立、联系的的。前些时候我在一个文学群里看到一个20多岁的朋友说，论坛里只是一些喜欢写网络猎奇小说的小孩，根本不懂文学是什么。看了这句话我忽然有点不寒而栗。想到几年前，很多人都在对80后一代人进行批评，而如今，部分长大了的80后一代又开始批评下一代了。还记得小时侯写作文，那时的要求是怎么想就怎么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几乎不用去思考。但是现在我们俨然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所以说过的话要经得起推敲，我不认为那个朋友的话可以站住脚。因为正如同只有饮遍了世间美酒的酒徒才最有资格说清水至味一样，一个人的言语行文，必建立在其阅历与思想的基础上。若不了解某人或某事物就妄下短语，去否定其存在，这无异于偏执者的做法，这亵渎的是身为人类所固有的智慧。我不禁想问那位朋友：什么是文学？他是否懂的十五、六岁一代人的生活经历和内心世界？又凭什么去否定一个人甚至是一代人呢？常写字、热衷写字的人，起码应该做到用理性来指导自己的思维。思维的正确与否要在实践中思考完善，不是想当然。

 

我们的离形式上的写作究竟有多远？我们的思想在一个看似成熟的梦里究竟要沉睡多久？我们屏弃内在的平庸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们的双眼要保持怎样的眺望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紫陌红尘里寻找到我们最初的心灵之路？我们的语言太矫情、我们的内心太空洞、我们的文字又太形式化。逃避和不负责任的心态让我们总在追求那些霓裳锦缎、流光异彩的形式之美，而对它们内里的思考，一被遗忘在天涯之外了。

 

很大一部分人笔下的所谓的痛苦，坚持的太久就成了虚伪。他们不知道应该坚持什么、放弃什么，不知道怎么拓展文字表达的深度。形式上的码字、形式上的造句，背弃心灵的文字在对我们发笑，可我们竟还觉得骄傲。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必须有所作为，必须有所改变。

 

一个写出至文的人，其内心应该是丰满的。真正引人深思的并非黑夜降临，而是在那漫漫长夜之中，坐等天明？。

 

我相信。我们笔下的单薄的夜、幼稚的忧愁、虚幻的孤独、镜像里的欢乐和微笑、苦难和泪痕，都会被逐渐成长的心灵之光驱散，显出真相。

 

我会静静的等着。

 

坦白说，我不知道上面这些字有多大价值。但如果有人问我该如何写作。我会这样告诉他：忠于自己的心。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已经这样做了，我也曾这么想。但事实上不是的。忠于自己的心的前提是自己的心要足够成熟、足够强大。否则，所做的就是徒劳了。

 

我发现无数次的检验自己的思想就像是一种颠覆，那中不断承认自己思维出了错的感觉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即使这样我还是有所希冀、有所守望的，无论我的思想是否正确，它们都是我思维演练的结果。I'm working。所以，我都会一概担当着。很喜欢《瓦尔登湖》中的最后一段：“……时间尽管流逝，拂晓却始终不来，这就是明天的特点。对于我们来说遮住我们眼前的光亮就是黑暗。只有我们真正清醒的那一天，天才会破晓。破晓的日子多着呢，太阳不过是一颗晨星。”

 

每一代人都将在历史中找到出路，无论是文学还是现实，我们都不应太绝望的。

 

起笔时黄昏渐浓，搁笔后的窗外，已然华灯千盏。

 

而在最黑的夜里，必然有最亮的光。